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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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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归于平静的天空,一扫先前雷雨摇摇欲坠的景象,而那一刀一剑的霎时交锋,寻常人根本一点都没瞧见,只觉得今日天气甚是古怪,一会儿雷声骤起,一会乌云密布,又一会儿晴空万里,当真是阴晴不变,不过他们更加觉得古怪的,是这座在江南不大也不小的城镇,今日城中的那些官府衙役们,不知道抽得什么疯,早间还好端端的无事,临近午时,只一句城中贼人作乱,便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一哄而散,驱赶进自家门内。

  直到后来,不知是谁说漏了嘴,那北地骄横跋扈的武王世子,今日入城,可这位世子殿下,进城首要紧的,不是往那莺莺燕燕的秦淮河边走去,也不是等着哪个城中高官登门,偏偏直奔着陆家而去,再一联想到那位一天新媳妇都没做成,却当了四年俏寡妇的向家长女,那些胡乱猜测这位世子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聊赖之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武王世子,是给自家姐姐出头来了。

  那些偷摸着看了一眼的人,都说这位小爷往陆家去的时候,一脸杀气腾腾,就差在脸上写着来者不善四个大字了,难怪今日一早,陆家向来都是当做宝贝疙瘩的黑甲重骑,今日都一脸警惕地打量着陆府门前的行人。

  可这向大小姐嫁入陆家都已经四年了,这四年里,那些风言风语虽说在这城里很少有人提及,但知道的人,怕是半座城都有了,这武王府四年都不曾过问,怎地这会儿就大张旗鼓地过来问罪了?再者说了,这向大小姐就算与世子是表亲之亲,可总归是向家人才是,要问罪也理当是向家人来才对。

  不过这武王世子倒是个不消停的主儿,前些日子才在玉洲闹出了那么大个动静,今日一入城,便有三名剥得精光的年轻士子,光溜溜地躺在鹿鸣学宫门前,那学宫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当今陛下,感念陆家为大炎封上的百名朝臣之功,而在江南设立的学堂,连朝中的首辅大人,张迁,都在学宫中有个先生的挂职,虽说首辅大人从学宫建成之后,仅仅教授过两堂课,可你看当年听过张大人授课的,但凡为官的,最低都有个七品的职位了吧?

  而且陆家可是有个老爷子坐镇呢,他老人家就是当今陛下见了,听说到当年老爷子在京城的时候,但凡他站着,连当今陛下都不敢坐着呢。

  面对这个不仅在江南,就算是天下,除了东海的那座刺桐学院,还有哪一座书院,能比得上鹿鸣学宫的?就算世子哎蠢的人,用屁股想,都知道除了今日进城的武王世子,还有谁能干出这事?

  这位武王世子,还当真是不愧自己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美名’。

  正当躲在家中暗自咂舌的城中百姓还在胡乱猜疑的时候,街道上原先回到府衙,准备事后再出来收拾残局的官府衙役们,此刻却突然出现在街道上,试探性地往陆府走去,连早就准备好要做回眼不见,耳不闻的城门守备,都开始活跃起来,关了不到几个时辰的城门,此刻又打开了起来,城门校尉领着一干守城军士,成队成队地在城门处,站成两排,门楼上观望的小卒,正眼巴巴地看着城外翘首以盼,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直到一阵滚滚浓烟,从城外的官道上扬起,小卒子才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涨红着脸,喊道:“来了,五百骑左右,是京畿大营旗子。”

  门口处的校尉,瞬间扬起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便拍在城墙上,喝道:“侍郎大人来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给老子丢人!”

  转头看向前方,心里嘀咕道:“京畿大营加上兵部二把手,应该能压得住北地来的这位世子的吧?”转念又想到:“不过要是压不住也不打紧,别事后治我个玩忽职守的罪名,这神仙打架,我再遭了殃,跟谁说理去?”

  若是这校尉在城楼上瞧见那杆大旗,恐怕他当场就要把那望风的小卒子,直接扔下城楼。

  这哪是什么京畿的大旗,旗面上,一条金光闪闪的金龙,迎着微微的寒风,在不断跳动着,明黄色的旗底,象征着这支不到五百人的游骑,出自皇帝的亲卫。

  金羽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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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体内气机的快速流逝,陆老爷子眼角的皱纹愈加明显,整个人对比起刚刚走出陆府之时,更显得苍老几分,可陆老爷子的眼神却愈来愈明亮。

  李坏看着陆老爷子此刻的情形,有些欲言又止。

  陆老爷子却笑道:“小王爷是想问问我为何尽数散尽一身气数,又收拢陆家百年积攒起来的气数,也要救楠楠一命?”

  李坏点了点头。

  “我问小王爷,今日若是她死了,陆家当如何?”陆老爷子接着问道。

  李坏毫不犹豫地说道:“今日小子来此,无非就是要两样,一样便是要带回我姐,另一样,便是要个道理,若是家姐身死,那小子便两样都不要,但却要做一回江南口中,无法无天的李坏,不瞒老爷子,今日那十几名北地的游鹰,并非我的手笔,而是慕容林的,至于我的,老爷子既然愿意救家姐一命,那就当小子没有后手便是。”

  陆老爷子没有半分意外,而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你倒是实诚,不过倒也是理当如此,不过小王爷在见识了我方才的出手,还能如此说话,就不怕我这老糊涂一犯迷糊,真的就把你留在江南吗?”

  李坏呵呵笑道:“就在方才,小子才与陆诗节说过,陆家还有一位真正的读书人,老爷子应该不会辱没这三个字的吧?”

  陆老爷子笑了笑,说道:“你别给我打迷糊眼,怎么这会儿就知道拍马屁了?你是不是摸不准你身后马车里的那剑仙能不能拦住我?还是指着那股自北向南的洪流?小王爷,当年武王爷欺负了我一道,我还没什么本事,连嘴都还不了,今日有了些本事,犯起浑来,可不管什么读书人不读书人的,我读了一辈子的书,总不能总干吃亏的事才对。”

  李坏尴尬地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摸了摸鼻子,说道:“老爷子当真是成圣了,足不出户,却能明天下诸事,小子当真是hi佩服不已,不过既然老爷子知道了,那小子也不藏着掖着了,老白能不能拦住你,小子是不知道的,不过方才九天之上的那一剑,小子却是看得明明白白,老爷子不是对手,至于老爷子说的那股洪流,小子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至于为何出现,那就要问我师父了,其实小子不怕老爷子的这句威胁,一来是知道老爷子只是与小子说个玩笑,二来嘛,便是现在应该已经至城门口的那人了。”

  陆老爷子赞许地点了点头,“我这辈子,教出一个不是读书人的读书人,教出四个不怎么读书的读书人,与陈先生一手教出的两位弟子比起来,还真是天壤之别,不过小王爷倒是说错了,我可没想那么多,前六十年,我只知道读书,后二十年,我便已经不再读书,书上的云云,早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可就这二十年,我方知一个道理,那便是有所为的时候,可不为,有所不为的时候,若想为,当可为之,你说说,我如今是想还是不想?”

  李坏讪讪一笑,摇晃着脑袋,没有说话。

  陆老爷子接着说道:“其实前些日子,有人请我进京,与武王一叙,你可知是谁?”

  听到这一声,李坏顿时握紧长刀,抱着明月的手臂微微用力,老爷子嘴里的一叙,恐怕便是要命的叙旧了。

  陆老爷子不以为然地说着:“小王爷也不用紧张,我这不是还在这吗?这请我进京的是陛下,小王爷不难猜到 ,但请我去见武王爷的,小王爷肯定是不知道的,否则陈先生也不会答应武王爷就带着徐天宁一人进京,恐怕那两万白羽轻骑,都得挥刀南下。”

  李坏这才恢复紧张的神色,冲着老爷子歉意地笑了笑,犹豫了下,还是出口问道:“老爷子可能说那人是谁?”

  “没什么不能说的,大炎的影子,韩煜。”陆老爷子没有丝毫隐瞒,“这会儿你们俩就应该知道,韩煜为何要保你,却要杀武王爷了吧?”

  李坏闻言便向慕容林看去,两人不约而同地冲着对方点了点头,“那老爷子为何不答应?”

  陆老爷子将婢女手中的拐杖取回,杵着地面说道:“呵呵,当年我与慕容先生京城一别之后,便说过不再进京了,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我听说你出了北地,知道你会来陆家,我也很想见一见慕容先生后人和小王爷,而其三,则是早几年,卜道人与我说了一句,便叫我在这陆府动弹不得了。”稍微松了口气,陆老爷子接着说道:“他说‘你救一人,我便救万人。你不杀一人,我便延百年。’,这句话我到现在还没怎么明白,不过这救的那人与不杀之人,我倒是清楚的,之后的我便不大明白了。”

  李坏皱着眉头想着这话,却百思不得其解,明月却突然身后,轻轻抚着李坏紧紧皱着的眉头。

  陆老爷子再次轻声说道:“至于第四个理由,你可知道,我为何唤你小王爷,而不是世子殿下?”

  李坏脑袋顿时轰然一声,震惊地看着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却笑眯眯地回看着李坏。

  “我见王爷,比陈先生尚早。”

  松开手,陆老爷子身体微微后仰,两名婢女连忙搀扶着陆老爷子坐在,管家早早就搬来的太师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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