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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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见女儿终于肯接受, 高兴得不得了,忙去张罗道:“那好!那好!阿娘去准备准备,晚些把翎儿的小伴读都带来让你一瞧, 有不喜欢的, 当场淘汰就好。”

宋夫人还真像要给长翎“选妃”似的。

说是伴读,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东昭国的苛政猛如虎,但是, 也不过对无钱无权之人罢了。

有权之人,底下的人不敢说,上头的,自己也踩着线,有钱人也能让权力替其服务。这就是个这么欺负人的国家。

不过幸好宋家是东昭国首屈一指的皇商, 有钱也有权。所以宋家夫妇疼惜女儿错托夫婿,倒能用别的方式弥补女儿的遗憾。只是可能有些用力过猛。

长翎知道这样不好, 但她也指责不了自己的养父养母, 她知道宋家一年里头接济东昭以及万顺的穷苦人家数量之多,如今东昭不少贫民窟里的孩子都记恩着宋家商号的那面旗帜。

他们只是疼她疼入了骨,又觉得她在万顺嫁了个残废的疯子是他们导致的。虽然长翎解释了无数遍, 当时她真的是一心想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并非是为了阿爹阿娘, 她不要她的阿爹阿娘背负着愧疚。

但她的阿爹阿娘自然不信, 她阿娘因此抱着她哭了几天:“当年阿娘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跟着你阿爹离开呢但凡阿娘一个人留下,那时你也不用被逼替那混账的私生女替嫁了”

长翎清楚,当时在东昭,有数以万计的人命就把握在宋阿爹手里,他若然不出现, 情况不可预计。而阿娘是阿爹的命,阿娘若是不走的话,阿爹肯定也走不了。

与其是那样,她才会拉着赵济青饰演了一场抛弃养父母,贪慕权贵执意要跟赵济青走的戏码。

尽管是那样,她的阿爹阿娘始终也没有怪过她,此番相见也只是一味地怪责自己没把翎儿保护好。

试问,长翎又如何能再拂了阿娘的好意?

“姑娘您,真的要全收了当伴读吗?”缕衣似乎有点接受不来这刺激,有些恍惚地盯着长翎的手臂问。

长翎晃了晃小臂上戴的珠光宝气的手串,发出琅琅当当的声音,各式宝石的光把她白皙的手臂映衬得分外粉嫩纤细、白皙透亮。妆奁封尘的角落里则静静地躺着那条被她舍弃了的湘妃色木犀琉璃串。

“嗯。”她点了点头,认真道:“万顺那边的生意处理得差不多了,南部的边民都很争气,我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了。多看看美男子嘛,可以延年益寿,我为何不看呀?”

·

于是,宋阿爹宋阿娘帮长翎择了个好日子,把那些商户送来的儿子们都精心装扮了一番,排排战列在院子的假山石后。

而赵长翎则一早同缕衣躲在了假山上的高阁楼里,从上方俯瞰。

可别说宋家只是区区皇商,这宋府里头的园林设计乃至房屋的装潢构造、精致程度都是一等一的。除了气派不能大于东昭皇宫,别的都格局,别人一进来后,都看得不愿意出去了。

单看宋氏夫妇给长翎准备的这个院子,就够让人大为咂舌了。

起建在荷塘之上雅致得不得了的四道回廊包围了姑娘家的闺房,建筑面前还种植了许多名贵至奢华的花卉,不论是廊道还是屋舍,那些精致匠心的雕刻、彩绘金粉的廊柱,乃及悬梁,能用得多奢华得多奢华。

这完全和万顺贵族喜好清雅淡泊截然相反的,要落在万顺贵族眼里,宋家的做派完全就是一暴发户的庸俗形象。

可人家不是暴发户,是东昭大国一等一的首富啊!

当年在万顺,宋家没有在东昭的宋家那么大,外面看上去也相当普通,但内里给小长翎布置的院落闺房虽然无法与东昭的相比,却也是比对着东昭的这个院子布置的。

长翎她自幼就懂得掩藏,只在府里头奢侈,在里头吃好喝好穿好的,到了外面却又跟夫妇二人一起穿粗衣麻布扮低调。

长翎在东昭的一切都是宋阿爹安排和布置的。

至于宋夫人,她的喜好和眼光倒是同万顺那边的贵族差不多,喜欢淡雅的东西,所以夫妇二人居的院子,宋士杰只好屈就自己迎合夫人弄得尽量低调节俭。

不知道是不是自幼熏陶的关系,在审美这一点上,长翎和她宋阿爹趣味还是挺一致的,同样喜好奢华夸张。

如今赵长翎所在的这座“空中楼阁”,便是几年前花费了宋士杰不少人力财力起建的。当初他执意要兴建的时候宋夫人还骂他“败家”,后来被夫人拧着耳朵的宋家主苦着脸说要给日后来东昭的小翎儿建的,宋夫人才松了手。

夫妇二人在那时候起就满心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一家团聚”。

长翎当然也很喜欢了。

她摸着阁楼上镶金边雕貔貅的窗棂,漫不经心地往楼下望去。

那些个少年果真长相十分出色,貌若潘安,大都十三四岁,比她年纪还小两三岁,年纪最大的一个也就同她同龄的样子。

虽然不是她见过的长相最出色的,倒也够养眼了。

然后,她在一众少年中,突然看见了一个眉眼跟闵六有些相像的。

严格来说,应该是与闵七相像,因为他的眉目轮廓要更温润、更温文一些。

“那个人”长翎指了指那男子,有些错愕。

识趣的包嬷嬷立马笑着从后方迎上去,“姑娘眼光真好!这位公子是山南的范家夫人新收的义子,白瑾瑜。”

“瑾瑜?怎么像是姑娘的名字”赵长翎笑了起来。

“那姑娘,决定要白公子了是吗?”包嬷嬷又上前问清她的意愿,下去后好跟老爷夫人交代。

“不,”赵长翎笑得酒窝忽闪,甜得不行,“我全要。”

·

坐着轮椅在案边挥笔疾书的闵天澈,除了眼睛里布着淡淡的红丝,几天几夜才歇一次的他看起来就像是铁打的,用金刚水浇灌的,身姿依旧挺拔,握笔依旧牢固,字迹依旧游龙走凤,气势磅礴大气。

游走在万顺与东昭交界的暗探熟头熟路地摸来了太子殿下的暗营,悄悄地同他禀报消息。

“殿下,太子妃日前脱下了殿下所送的药用手串,如今精神头好像稍稍不如前日。”

听到这里,闵天澈最后一笔差点划破了纸张,浓黑的墨透过纸背去。

“她为何要摘下手串?”他问。

暗探如实道:“似乎是戴不下了,所以摘了下来。”

“戴不下??”闵六皱着眉,虎视的眼神很吓人,质疑道。

·

赵长翎将所有少年都安置在了距离自己院子不远的地方,隔天就把他们召来,当她的伴读。

出来前缕衣用疑虑的目光朝赵长翎打量了几番,才谨小慎微道:“姑娘您当真要如此出去呀?真的都选他们做伴读呀?可是姑娘您也没有在读书,要什么伴读呀?”

在东昭国,贵族的女儿们沿袭前朝大昭的习俗,会设有女学读书,会跟男儿一样学诗词歌词,学琴棋书画,学习跳舞。

前朝大昭是一个空前繁盛的朝代,那时候不会像东昭一样以苛政约束人,也不会像万顺一样活得卑微而又抛不开脸面。

贵族姑娘们可以学男儿大施拳脚,没有人会看不起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普通老百姓家的姑娘若然家中富裕也会学贵族女儿一般学舞、认字,只为取悦自己。

所以那个时候姑娘们读书也是有伴读的,除开用自家的丫鬟外,有时也会用年幼的男童。现在东昭富裕人家的姑娘,家里人宠爱的话也会给找伴读书童。

只是像赵长翎这般用十三四岁的少年当伴读的,似乎还真的没有。

不过人家宋家用得起,旁人不好说些什么。

所有翩翩儿郎汇聚一堂,在荷塘四道游廊中央的舫楼里。

舫楼四面轻纱随风轻扬,带动阵阵暗香。舫楼统共设有三层,一层在水面,是个四开敞亮的大堂,二层设各隔间,用以客人休息的房间和各类琴室棋房,三层是主人家专用的观景台,一应俱全的舫楼雕梁画栋,奢靡至极,看得各人目瞪口呆。

钱庄周员外小儿子周志新嗅着楼舫阵阵浮动的香风,入目奢华的装潢,不禁眉头紧皱,嫌弃般用力挥动手里的折扇扇风。

“若然是正经大家闺秀的,何至于召男子当伴读,住如此浮华不实际的院子,也不知道宋家主是怎么想的!”

在他的见识里,女儿当不如男儿尊贵,在他家中的姐姐妹妹中,都是住最小最朴素的院子,家中大的、好的院子都是留给儿子住的,女儿家用太好、住太好在他看来就是不知进退,是丢人现眼。

旁边端起条案上的白玉茶盏抿茶喝的织染坊金小公子,优雅得体地笑道:“你说人家宋姑娘,可你又高贵到哪里去呢?还不是也被家人当作礼物一样,送给人家姑娘?”

“你!”周志新一把扔了折扇,来之前家中姨娘告诫过他要装斯文儒雅都忘了,走过来冲动地一把推掉了金小公子手里的茶盏。

价值不菲的白玉茶盏就这么“砰”一声摔在地上摔碎了。

场面乱了起来。

周志新掐着金小公子脖子,和他扭打起来。

“你是被人当礼物送来的,自轻自贱,可我不是!!我姨娘说了,甭管他宋家的姑娘现在看着风光,日后嫁予我之后,还不是要尊我为大?且他宋家家大业大,日后肯定也要靠我撑起门楣!日后宋家主那两老也是要看我脸色,可不是你说的什么礼物!”

说着周志新就又要抡起拳头往金小公子脸上揍,把他揍得吐了口血,瘫坐在地上,却不屈不挠地朝他一个劲地傻笑。

周志新觉得他还在取笑自己,被他激得又要抡去拳头去揍。

周围的公子们吓得四散开来,只有刚才在人群中一直安静的白瑾瑜突然走过去,轻轻地指了指周志新的身后道:

“宋姑娘在看着你。”

周志新听了立马停住,那一拳没有揍到金小公子,他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物,挽了挽发髻,然后装作温文,乖巧地立到一旁,朝来人的方向行礼:

“在下周志新,乃枣京周氏钱庄排行十七的公子,见过宋姑娘。”

等他见那方了无动静,抬头看了看,发现来人是两个丫鬟,方知自己受骗上当,立马怒目瞪向白瑾瑜。

而白瑾瑜只是乖眉顺目地垂下头来,并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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