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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青轩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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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北平后,朱德很长一段时间住在来青轩。

1948年春夏间,朱德的秘书何均是在新华总社工作。一天,廖承志社长把何均叫去,告诉他:你到西柏坡去报到,组织上分配你到朱总司令那里,任秘书工作。何均听了诚惶诚恐。“朱德大名垂宇宙”。早在30年代,何均在南京搞学生运动时,就对朱德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已有所闻,知道他是一个革命英雄,伟大的军事家。但是,何均对自己到朱德那里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却一时不知所措。廖承志看出了他的心事,于是就告诉他:组织上分配工作,不会让你去做不会做的事,只管放心去。于是,何均根据组织的安排,决定去朱德那里报到。

一天中午,廖承志请何均吃了一顿饭。第二天何均背着自己的行囊到西柏坡报到去了。

在朱德的办公室里,何均见到了这位声名赫赫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他说:革命战争不久就要结束了,蒋介石就要完蛋。现在,全党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怎么搞社会主义建设。这方面,我们经验很少。请你来,就是为了认真学习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理论,和苏联已有的好经验。朱德指着桌上的一堆书说,先认真学点理论,然后我们一起去工厂、农村作调查。我们首先要向马克思、列宁学习,向中国工人、农民学习,先做学生,再做先生。

在西柏坡,朱德同刘少奇同住一个小院。约半年以后,朱德同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曾生(东江纵队司令员)一起经唐县、保定进入北平。一路上都乘坐中型吉普。在涿州换乘火车。乘坐的火车,是慈禧太后曾经用过的一列古老的火车。到了北平,在清华园车站下车,改乘汽车到颐和园休息。休息的地方,是万寿山上一间很大的房间,空空荡荡,什么家具也没有,只有一些木头长凳。

到北平时,正值2月,北平的天气还很冷,又没有暖气。在香山,朱德和任弼时同住原香山饭店北面的来青轩。一排座北朝南的房子,约有七八间,朱德同康大姐住一半,任弼时一家住另一半。从来青轩往南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道,约百余米,通向双清别墅毛泽东的住地。

在香山,朱德常视察工厂、农村,找人座谈。有时,朱德就吩咐何均起草书面意见稿,分送有关单位或中央。进北平后,朱德很注意读书。在读书时,朱德总是结合中国实际,阅读理论书籍,而且非常勤奋。有时,朱德还指定一本一本很厚的书,要何均读,读完后,向他扼要汇报。这些书,有列宁、斯大林的著作,有苏联经济学家的政治经济学原理的著作,有关于苏联经济发展史的,有关于苏联经济计划、财政、工业、农业、经济核算、手工业合作社的。朱德不仅要何均跟他一块读书,还要何均帮助他搜集有关的书籍。

朱德读书很仔细、用心。在他读过的书上,圈圈点点,划满符号,许多地方作了批注。朱德特别重视十月革命后列宁的有关农村经济的论著;重视苏联恢复时期以后,斯大林有关工业发展的论著。朱德读书,没有一点教条的味道。他时常找何均,把他读书心得告诉何均,讲出书上说的话,那些适合中国,那些不适合中国。

对于列宁十月革命后有关农业问题的著作,朱德有极大的兴趣。他说:革命战争年代,我们打土豪、分田地,是因为看到农民太穷太苦。有些地方,因为没有衣服,十多岁的大姑娘出不了门,只能躲在床上,围一条破被絮。农村中,糠菜半年粮是常有的事。不少地方,粮食一收下来,就全被地主拿光。就是抗日战争时期,要讲统一战线,我们也坚持减租减息。不然,农民要饿肚子,没有气力跟着我们打日本侵略者。但是,怎样把农民引向社会主义?我们想的不多。在延安,毛泽东发表了《组织起来》的文章,打开了人们的眼界。现在,看到列宁有这么多的文章,详细论述合作化的问题,让人的头脑更加清楚;知道只有经过合作化,使农民看到农业大生产的好处,才会逐步放弃小私有制农业,同工人一起进入社会主义。列宁的文章《论合作制》,朱德看了不止一遍。有一次,他让何均读给他听,他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在读苏联经济发展史的时候,朱德看到五年计划时期,苏联工业品的价格几次下降。斯大林是根据列宁的原理这么做的。新经济政策时期,列宁写过不少有关这方面文章,斯大林也写过不少这方面的文章。如列宁所指出,无产阶级政权不能无偿剥夺农民,它应该用工业品同农产品交换。只有降低工业品的价格,农民才有可能用农产品来交换工业品。列宁还认为,降低工业品价格,既有可能,也有必要。因为,随着工业生产的发展,随着工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和成本降低,完全有可能把价格降低。同时,降低价格,对工业管理也有好处。因为,这样可以促使企业努力降低成本和提高劳动效率。朱德曾要何均根据他的指示,写一个意见书,送给书记处各位同志。

进城后不久,不少单位请朱德作报告,除特殊情况,几乎每次都到。他利用各种机会,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朱德既是好心肠,又是热心肠。他要把党中央、毛泽东对当前国内和国际形势的分析、要求大家做的事,告诉各方面的人。

朱德讲话前提出自己的要求,然后让何均根据要求草拟一个大纲。讲话时,有时他照着提纲讲,有时抛开提纲即兴发挥。讲话中的精彩部分,常常是他即兴发挥的部分。他善于把复杂的事情、深刻的道理,用通俗的语言说出来。他讲完话,时常赢得长时间的热烈掌声。这不仅因为他德高望重,也因为他讲话所具有的吸引力。

朱德的讲话,经有关单位整理,送秘书作文字加工,再经本人审阅修改后,在报上发表。40多年过去了,朱德昔日的讲话,今天来看,仍然亲切有益。

进城后,朱德非常热心于视察工厂。不仅在北平,他还去过天津、唐山、秦皇岛等地视察。

一次朱德到石景山炼铁厂视察。这个厂原来是一个只有两座小炼铁炉的工厂。有些机器设备,被国民党接收大员偷卖了,仅一座小炼铁炉开过工。就是这座炼铁炉,也因战争停了产。这座炉子里,凝结着大块没有化开的铁矿石。当朱德和随从人员去看时,工人们正凭手工,把凝结的铁矿石,一块块往下敲。这个厂的四周也很荒凉,一幅败落的景象。朱德看了直摇头。他说:蒋介石如何不败?就连这么一个小炼铁厂也搞不好。蒋介石这个政权,从一开始就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往私人口袋里装,从来也不想发展生产。

在工厂,朱德看得细心,时常一个车间一个车间地看;有时停下来,同正干活的工人说话,问长问短。看完了工厂,有时同厂干部和工人座谈。他告诉干部,一定要把厂办好。他说,国民党留下的就这么一点破破烂烂的家当。必须先把这些厂搞好,早些开工;已经开工了的,要注意节约开支,降低成本,提高生产效率。

朱德非常善于同工人谈话,开始的时候,有些工人一见朱德,不免有些紧张。但是,用不了多长时间,朱德用几句话一下子就可解除紧张空气,他和工人们之间的谈话也就越来越活跃。他们都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不论生活或生产中的问题,向朱德诉说。

同朱德在一起,特别是在参观工厂的时候,总使人时常感到,朱德对实现社会主义的殷切期望。朱德同敌人战斗了大半辈子,打过不知多少大仗、恶仗。他也亲眼看到许许多多战友,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他们是为了什么?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着千千万万中国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为了广大劳动人民的彻底翻身解放,为了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新的社会制度的实现。从朱德身上,可以看到人类灵魂中真正伟大的东西,看到最为崇高的革命品质。

一次,朱德赴秦皇岛视察工厂。看完工厂,就登上一艘兵舰。随同上舰的有四五十人。那天,波涛汹涌。兵舰不大,被海浪掀起好高,随同前去的人,躺了一甲板。只有朱德站立船头,岿然不动。朱德面向大海,目视远方,破浪前进。那时候,朱德是那样庄严豪迈,雄姿英发,表现出一位叱咤风云、号令三军的总司令的伟人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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