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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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月左右,江淼收到胡承杰的短信,他送去参赛的其中一张照片得了二等奖,有三千块奖金。

江淼很为他高兴,虽然奖金并不多,更大的意义在于受到了肯定,他诚心恭喜胡承杰,很快就收到胡承杰的回信。

“你抽空还是多拍一拍,别把技术丢了。”

话说得很直接,江淼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他已经大半年没碰过相机,偶尔手痒起来用手机拍几张,那感觉还是相差很多。三天不练手生,何况他丢下了这么久。

对于出名什么的,江淼并没有什么野心,但看到胡承杰的进步和成绩,内心没有一点触动却是不可能的。

这天他上早班,两点半就下班了,他决定回Z大去看看。

之前他念的专业是经管,他对这个专业本身没有任何喜恶,是江择安替他做的选择。

他跟本专业的老师都没有什么交情,同学之间交往也不深,但参加摄影社后,认识了一批志趣相投的小伙伴,特别是外语系的蒋皓老师。

蒋老师算是资深摄友,偶尔会参与摄影社的活动,给这些学生们一些专业的意见。江淼跟他很投缘,两人还曾经结伴外拍过好几次。

摄影社为了校庆准备的展览上,也为蒋老师辟了一块作品专区,江淼想着怎么也要去给蒋老师捧个场。

摄影展已经开展几天了,会一直开到校庆庆典之后。今天不是休息日,江淼去的时候展厅里有十来个没课的学生在看展。

蒋皓的作品在中间的位置,占了不小的一块地方。

江淼慢慢地一张张看过去,有好多是他之前没看过的新作品,他看得出蒋皓在尝试一些新的拍摄技法,效果很好,感觉蒋皓自己应该也很满意,不然不会选中这些作品。

内心对摄影的热爱在受到胡承杰得奖的刺激后,这一会儿又涌起了新的波澜。

江淼默默算了算,赎出那套相机大概还要再存两个月的钱。

等一圈展览看完正要走,被刚进展厅来的摄影社学弟认了出来,高兴地上来跟他打招呼,又感谢他对这次展览的支持。

“学长你现在工作忙吗?有空的话能不能回来给我们上上课,还有好多想向你学的呢。”学弟戴着黑框眼镜,也没挡住他眼里的真诚。

江淼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热情,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处理这些事,只委婉的拒绝了。

学弟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

江淼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跟学弟说声“不好意思”接起电话。

“我这边刚下课,你在哪儿呢?”可能因为刚下课,蒋皓的嗓音略有些哑。

“我在展厅。”

“那你看完了吗?看完就出来吧,我请你喝点东西。”

江淼答应了,挂了电话对学弟歉然地笑笑:“约了蒋老师,我得走了。”

学弟很遗憾,也只能眼睁睁看江淼离去,想起来还没把那位骆学长认人的事跟他说,又一想既然两人认识说不定已经交流过,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江淼跟蒋皓碰面之后,两人来到校外的一家咖啡馆。

没有多问他对那些作品的看法,蒋皓比较关心他现在的情况:“你现在怎么样?”

退学的时候江淼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蒋皓事后才知道,当时也把江淼责备了一通,怪他太冲动。江淼成绩不错,放弃学业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

江淼并没有多说退学的原因,只说会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蒋皓对他的家庭情况略有了解,知道他已经离家之后,暗暗猜测是他跟家里闹了矛盾,这种家务事外人不便插嘴,但还是免不了会担心。

“挺好的。”江淼说。

蒋皓看着他,他知道江淼现在在鞋店工作,凭心而论,这种情况在他看来怎么都不会“挺好的”,可江淼神情坦然,他也不能无端臆想江淼过得不好。

蒋皓便转了话题:“有出去拍过吗?”

“没有,忙不过来。”

把相机拿去典当行抵押的事,江淼没有告诉蒋皓,一来当时的困窘对他来说多少有些难以向人启齿,二来他也不想把这当作什么资本处处向人卖惨博取同情。

蒋皓于他来说师长的身份要多一些,不像胡承杰那样是哥们儿,可以把这些事拿来开开玩笑。

听他这么说,蒋皓也没有再深究,喝了口咖啡,才说:“有时间还是多拍一拍,你是有天赋的,不要浪费了。”

同一天里,听到两个人劝他珍惜自己的才华,江淼的感受很复杂。

一边感动于老师朋友的关心,一边又体会着现实的讽刺。

被他们肯定的才华,是江择安口中的不务正业。

而江择安所谓的正业,江淼也完全没有兴趣,所以当时退学,与其说是负气或逃避,不如说他终于有了摆脱这一切的机会。

“我会的。”江淼诚心诚意地,“谢谢老师。”

蒋皓摆了摆手:“我就只能说说,其他也没帮上你什么。你要有什么需要,一定跟我说知道吗?”

说着他抓了抓自己那头天然卷的茂密头发,叹口气:“何彧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我算是感觉出来了。”

江淼愣了愣:“他,他跟你说这个?”

“是啊,还说你拒绝去他家住,要自己在外面租房,他一腔友爱之情都没地方挥洒。”

江淼一口咖啡还没咽下去,差点呛着,忍不住一阵咳嗽。

手机铃声恰在这时响起,江淼看到手机屏上显示的“何彧”,一边咳着一边接起电话。

“喂……你怎么了?感冒了?”何彧担心地问。

“没……没有,”江淼止住咳,又喝了口蒋皓递过来的温水压了压。

何彧说:“你跟蒋老师会面结束没?我请你吃饭。”

江淼看了看蒋皓,他今天下午算是临时起意回来看看,没有跟何彧说,跟蒋皓也是在展厅的时候发了个短信说他在看展览,看样子,是蒋皓告诉了何彧。

“你出来吧,我请你和蒋老师。”江淼说。

“不了,”蒋皓把包拿手里,“盈盈今天出差回来,要陪她回老丈人家吃饭,你们自己去就行。”

“那何彧你出来我请你吃火锅。”

这边有家火锅店何彧挺喜欢吃的,江淼发出邀请,没想到何彧拒绝了,他说:“不吃火锅,我请你吃,二食堂,怎么样?”

江淼愣了愣:“什么?”

“二食堂,你难得回来一次,不想重温一下二食堂的炸里脊和酸辣土豆丝吗?”

江淼马上明白了何彧的意思,何彧是怕他太花钱。

下意识地又想拒绝,可他抬眼看了看还没走的蒋皓,想想刚才蒋皓说的话,改了主意:“好,二食堂门口见。”

来自朋友的关心,坦然接受并给予回报就好,毕竟再委婉客气的拒绝,也是拒绝。

拒绝多了,再近的朋友也会远了。

吴瑕今天上晚班,他特意跟店长申请最后一轮去吃饭。到了点儿他却只买了个面包随便解决了一餐,就窝到安全通道里打发剩余的时间。

吴瑕坐在楼梯转角,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

他没有点烟,只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怕上班的时候身上有烟味,他从来不在工作时间抽烟,就这样闻一闻,过过瘾。

拿了手机出来刷了下朋友圈,回了几条消息,好像也就无事可作了。

他今天申请排最后吃饭,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只因为算时间,乔锐格又该来了。

自从上次在酒吧里闹过那一场,乔锐格就几乎每天来一趟。

有时候在他柜上买支口红,有时候什么也不买,就站旁边盯着他看,盯得他心里发毛,也冒火。

偏偏还不能把人赶出去。

搁之前,吴瑕只觉得这人神经病,现在,除了觉得这人神经病,更有些不安。

他知道这个神经病是谁了。

那天酒吧的老板叫他“乔二少”,吴瑕对这个称呼不是没有耳闻,回来再查了查,就确定了。

乔锐格风流浪荡子的名声,总是跟随着各种桃色咸腥的传说。

这种人,吴瑕知道自己惹不起。

他现在想起那天在酒吧里的事,既感憋屈,更觉后悔。

以前江淼总是提醒他,叫他少出去喝酒,他都没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在街上混过的,却没想到真被人坑了。

那天去的几个人,他并不是太熟,一开始喝着也没觉出有什么问题,是到后来发现自己酒醉的速度实在快得不正常,心里才响起了警铃。

可那时候也晚了,他已经扒着洗手台,想吐又吐不出,晕的厉害。

同去的一个站旁边等他,想上来扶他,手在他腰上不老实,被他挥开。他耳朵里嗡嗡的,听到旁边好像有人在说什么,也没顾上,捧了冷水使劲浇脸。

没一会儿,有人在他背上拍了拍:“哎,还行不行啊?”

他撑着台子转头看去,看见乔锐格一脸戏谑地看着他笑。

他有一阵儿恍惚,身体的不适本就让他心生烦躁,这会儿乍一眼看见“神经病”,没细想他刚才说了什么,只觉得这人烦人得很,简直阴魂不散。

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冷着脸问:“你做什么?”

乔锐格还是笑着:“就这么跟我说话?喝不了就别出来玩,今天要不是遇见我……”

不等他说完,吴瑕就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向外走:“不跟你扯,我朋友还等我呢。”

“嘁,就那几个渣你也叫朋友?”

吴瑕回头拧着眉瞪他:“你什么意思?”

乔锐格翘起一边嘴角,笑笑:“哟,生气?”

吴瑕这会儿虽然那股想吐的感觉已经下去了,头还是晕得很,他不想再跟这人浪费时间,白了他一眼,再次转身往外走。

手腕却被人一把攥住。

乔锐格说:“不如跟我交个朋友好了。”

吴瑕挣了一下没挣脱,乔锐格把他往墙那边推了推,紧贴上来吻住了他。

吴瑕愣了一下,瞪大眼睛,开始激烈地挣扎。

可惜酒精麻痹了手脚,力气尚足,招式却不得法,乔锐格又够高大,吴瑕根本挣不开,推不动,被他压在墙上来来回回亲了个够。

末了,乔锐格松开他,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刮了一下:“宝贝儿,挺辣啊。”

说完他就笑着,潇洒地转身走了出去。

吴瑕也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热血上头,只觉得脸上发烫,可手又冰凉,他靠墙喘了会儿,跟着追了出去。

乔锐格刚占了嘴上便宜,正得意着,听到背后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肩上被拉了一下,刚侧过头,脸上就挨了一拳。

吴瑕叹了口气,伸直了腿看着脚尖有些发呆。

他那一拳挥出去其实并没有砸实,乔锐格顺势偏了偏头躲过去了,倒是后退的时候撞翻了两张桌子,闹出了大响动。

吴瑕回想那天虽然把乔锐格压在沙发上揍,可他知道自己没砸中几拳,最大的伤害大概就是最后泼的那杯红酒了。

倒是自己的手机摔成块砖头,成了哑巴。

只为这个他就挺后悔。

其实后来他清醒一点,就知道喝的酒被人动了手脚,倒不至于被下药,只是被混了酒,但也足以证明跟他喝酒那几个没安好心。

他跟乔锐格纠缠的时候,跟他一起去的那几个已经不见踪影,事后想来,乔锐格在卫生间堵住他的时候,大概已经把那几个人打发了。

单看这一点,乔锐格似乎帮了他。

可吴瑕觉得很憋屈。

自己被所谓“朋友”坑就算了,偏偏拉他一把的又是这个神经病。

更何况,这个神经病如今好像真缠上他了。

晚饭时间结束,吴瑕拖到最后一分钟才回店去。

远远地就看见乔锐格两手插兜站在店门口悠闲地左右张望。

操。

吴瑕暗骂一声,他有种冲动,想上去揪着乔锐格的领子问他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但他只是握了握拳,硬着头皮,装作没看见回到柜上。

他准备着这人又来跟他买口红,大热的那几个色号都被乔锐格买遍了,吴瑕想,反正是个败家子,再卖他一轮就行了,自己还涨销量呢。

可今天乔锐格见他回来,却没往他柜上来。还是两手插兜的悠闲样子,进店里来慢慢转了一圈,最后到旁边的柜台上买了盒眼影,跟柜姐客客气气道谢后,走了。

吴瑕暗暗松了口气。

偷瞄着乔锐格远去的高大身影,吴瑕又感觉心里有点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怪怪的。

这天骆遇川也去了Z大。他去袁阔海在Z大的教师集资小区家里给他送整理好的资料,去得晚了,错过了晚饭时间,师母谢韫芳张罗要给他煮面,他说还有事,匆匆忙忙地又走了。

等他走了,谢韫芳就埋怨袁阔海:“小川工作那么忙,你还拿这些事情麻烦他。”

单是整理袁阔海的优秀教师资料其实倒还好,不过骆遇川想着今年是袁阔海的六十大寿,于是建议再做一份袁阔海的历届优秀学生集,反正也就是收集整理资料的事儿。

袁阔海对这个建议非常高兴,联系人的工作就又落到骆遇川身上。要资料,要照片,抽空还要找人做设计,这对骆遇川来说,确实是增加了不小的工作量。

袁阔海翻着骆遇川送来的资料,摇摇头:“你不懂。”

谢韫芳不服气:“这有什么难懂的?这些事情你现在的那些学生就能做,你就赖着小川了,知道他心软,好说话。”

袁阔海扬了扬手里的资料:“能把事情做到他这么漂亮的也没几个。”

“那你也不能尽着他一个人用啊。”

袁阔海叹叹气:“说你懂,你还真是不懂。你想想他要做些什么?”

谢韫芳想想:“不就是联系同学吗?”

“对啊,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谢韫芳思索片刻,恍然:“哦。”

“懂了?”袁阔海这才笑笑,“对我来说,做不做这个学生集,由谁来做,都没什么要紧,可他主动提出,并且担起了这件事,我很高兴。”

袁阔海说着放下资料,叹了口气:“这些年,看着他好像过得挺好,买房买车,在单位里也受重视,可其实呢?”

谢韫芳也跟着叹口气。

袁阔海说:“小川这人啊,太收着了,什么都闷在心里,把自己压得太狠。当初方行远……”

谢韫芳:“你就别提这人了。”

“为什么不提?他泼小川多少脏水?小川是闷着不说,他以前跟班上同学是什么关系,现在什么关系?”

袁阔海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他不能这么憋下去,他要‘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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