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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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艳琳很得意。

江淼躲了她那么久,不一样乖乖地来了吗?

她搅了搅面前杯子里的咖啡,优雅地端起来抿了一小口,放下后,抬眼看了看江淼,似笑非笑地说:“你看你跟我怄什么气呢?这不还是来了吗?白白折腾那么久,多耽误事。”

江淼面前也放了一杯咖啡,不过他没有碰,他也不是来跟包艳琳喝喝咖啡聊聊天的。

“到底什么事,你可以说了。”江淼说。

包艳琳身子往后靠着椅背,抱臂环胸,下巴微微扬起,以一副高傲的姿态看着江淼:“就这样?之前你拒接我电话的事我不跟你计较,现在你有事求我,总得拿出点求人的态度来吧。”

江淼看了看他,起身就往外走。

包艳琳愣了愣,站起来喊:“你敢!”

咖啡厅里还有不少客人,听到这一声喊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包艳琳顿觉有几分丢人,见江淼完全没有停步的意思还在往外走,也顾不得面子,蹬着高跟鞋追上去拽住江淼的衣袖:“你别走。”

江淼停下了,回头淡然地看着她。

“你连你妈妈家的事都不关心了?”包艳琳压低了嗓门,皱着眉语带谴责地说。

江淼不为所动,还是淡然地看着她,包艳琳只好双手齐上,抓着江淼的胳膊把人拉回座上。

以前在江家的时候,江淼和包艳琳之间互动很少,江淼本身不是会主动挑事的个性,而包艳琳又要维持自己在江择安面前“贤妻良母”的形象,互动少,反倒一直风平浪静的。

今天也算是包艳琳第一次跟江淼正面冲突。

拒接电话不算。

那是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

包艳琳心里气得很,她可没想到江淼发起脾气来是这样的。

把人按回座位上,她在江淼肩上又用力按了按,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是冷冰冰的,她说:“你看你这孩子,批评你两句就甩脸子走人,哪像个出社会的人啊。”

见江淼老老实实坐着,没有再要走的意思,包艳琳才松了手,坐回自己座位上,又说:“难怪老惹你爸生气,你这处事的态度啊,真该好好改改。”

江淼平静地说:“既然你一直在跟我说态度,那我想有些事还是应该说清楚一点。”

包艳琳愣了一下:“什么?”

江淼说:“首先,是你一再约我出来见面谈,这事是你邀约在先,并不是我求你。”

包艳琳嘴角抽了抽。

江淼又说:“其次,你说事情跟我妈妈家里的人有关,那我来了,就表明了我的态度。可是如果你所谓的谈事,只是冷嘲热讽,想把我当猴耍,恕我不奉陪。”

“呵……”包艳琳冷笑一声,又想说什么。

“我再提醒你一点,我被抱回江家的时候还不满一岁,对我妈妈和她家里人没有丝毫印象,他们对我来说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你要觉得这样的关系能拿来要胁我,或是我有多么迫切地想知道的心情,劝你还是清醒一点,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算了。”

包艳琳愣了一会儿,不服气地反驳:“说什么当陌生人,你不想知道又何必来?”

江淼微微叹口气:“你没听明白吗?我来,不是对你要说的事情多么好奇,是对我身上那点血缘的尊重。”

包艳琳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其实江淼心里也在纳闷,这包艳琳能坐稳现任江择安妻子的位置,除去生了江焱这个儿子的功劳,也因为有些手段,这么些年,也就那年因为害他过敏跟江择安闹了一次,其余时候,她“贤妻良母”的人设一直立得稳稳的。

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对着他,包艳琳老是说些蠢话,即便手里捏着好牌,也被她给打烂了。

包艳琳心里也是起伏不定。

她知道自己是冒失了。

这么多年,她并不真正了解江淼,又因为知道了一个秘密,带着迫不及待想看好戏的兴奋,她的言行都跟平日有了偏差。

此刻江淼一番话让她冷静下来。

沉默半晌,她端起已经变温的咖啡抿了一口,拨了拨那头烫得非常好看的长卷发,正色道:“你舅舅来找过江总,听说好像是生意上遇到点麻烦,想跟江总要点钱周转。江总当然不肯随便给,跟他谈了个条件,这个条件,跟你有关。”

包艳琳停下来,看了看江淼,又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她想看看江淼有什么反应。

江淼没有反应。

于是她只能继续说:“江总让你舅舅想办法把你弄回江家去,成了,就给钱。”

这次,她终于从江淼的脸上看到了神情的变化。

江淼微微睁大眼睛,看上去像是感觉不可思议,眼神中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江淼倒不是惊讶于自己还有一个舅舅,而是吃惊江择安对他的不死心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当然,江淼身为江家的长子长孙,江择安不肯轻易放弃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算说过再重的话,这也是他第一个孩子。

而且除了性向,江择安也挑不出江淼什么错来。

他对江淼也许是恨铁不成钢,也许是顽固的控制欲,外人谁也无法猜透。

但以江淼对他的了解,是真的想不明白,江择安怎么会想到让这个20几年来从未有过任何联系的“舅舅”来说服自己回江家。

这不是不择手段又是什么?

也许是江淼这一瞬间的惊讶让包艳琳找回了一些平衡,她又得意起来:“作为长辈,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江总的意思,是让你那舅舅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把你弄回江家去就行。所以,呵,我猜你那舅舅可不见得要来跟你好好谈,说不定,会用些非常手段,直接把你给绑了,送到江总那儿交差。”

她说完了便好整以暇地翘起兰花指捏着小勺子慢慢搅着咖啡,她不信江淼能一直保持淡定。

“你呢,”江淼看着她,“为什么要好心提醒我?”

“好心”两个字,他特意说得比较重,说白了,他就不信包艳琳对他会有什么“好心”。

包艳琳冷笑:“很简单,因为我不想你回江家。”

江淼心想:果然。

包艳琳执着地要跟他谈这件事,并不是要提醒他注意他那个居心不良的舅舅可能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而是想将他回江家的可能都抹消掉。

江淼被舅舅劝服也好,被绑回去也好,只要是“回江家”这个结果达成,都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这大概也算是包艳琳第一次在江淼面前明确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江淼突然觉得心里松口气。

至少,不是妈妈家里那边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江淼说:“回不回,那是我的事。”

包艳琳心生警惕:“你什么意思?”

江淼淡然地说:“我说,回不回江家,什么时候回,都是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来给我做决定。”

包艳琳顿时变了脸色:“你走都走了,把个家搞得鸡飞狗跳的,现在倒想着回去了?”

江淼没理她,抬手招呼服务生买单。

“你别急着走,今天把话说清楚,江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的,你既然自己选择了离开,你要硬骨头你坚持到底啊,凭什么你们父子俩闹矛盾,还要拉着我和小焱受气?”包艳琳愤然道。

江淼还是没理她,拿手机扫码付了账,起身就往外走。

包艳琳连包都没顾上拿,急忙追上去,嘴里还在一迭声念叨着:“不要仗着你爸看重你你就能为所欲为,就你那喜欢男人的毛病不改,真当你爸能继续惯着你?江家真的由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江淼身高腿长,包艳琳蹬着高跟鞋哪里追得上他,没几步江淼就走到门口,包艳琳心里着急,抬手就朝江淼后背上抓去。

眼看做了美甲的指尖就要触到江淼的衣服,一只手从旁边横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听到动静的江淼回过头,一脸震惊。

骆遇川抓着包艳琳的手腕,面色严肃,冷冷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江淼呐呐地:“学长……”

骆遇川看上去只是严肃,但他听得出来,骆遇川很生气,甚至是愤怒,而这愤怒绝不仅仅是因为看到包艳琳差点抓到他。

包艳琳有点吓懵了,白着一张脸,看着骆遇川说不出话来。

骆遇川微眯了下眼睛,丢开她的手,转而看向江淼,把他上下仔细打量了几遍,克制地问:“你没事?”

江淼摇摇头。

骆遇川不再说什么,拉了江淼的手就走。

直到两人走远,包艳琳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手捂着胸口,咬着牙,眼中渐渐浮上一丝恼恨。

骆遇川直接开车送江淼回家,一路上他都沉着脸,也不说话,江淼坐在副驾座上也不敢开口,就这么惴惴不安地被骆遇川载回家,又跟着他上楼进了家门。

骆遇川脱下西服外套扔到沙发上,转身朝江淼伸出手:“过来。”

江淼懵懵懂懂地,走过去,任由骆遇川拉住他的手,又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江淼忍不住:“怎么了?”

骆遇川静静看着他,呼吸略有些沉。

江淼见他不答,想想,又问:“你怎么会在那里?是有事?路过?好巧……”

“不是,”骆遇川沉声说,“吴瑕告诉我,你和江焱的妈妈在那里,他担心你有事。”

“哦,我没事啊。”江淼还是有些茫然,“吴瑕怎么知道的,他也在那儿?”

骆遇川深吸一口气,像是再也控制不住,颤声说:“你怎么能和她单独见面?为什么要偷偷地去也不告诉我?她对你做过那么可怕的事情,害得你差点……你以后都离她远一点!”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又痛苦,又愤怒,若是仔细分辨,还掺杂着心有余悸的恐惧。

江淼懵了,又感觉恍惚中抓到了什么,他说:“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骆遇川却一时语塞。

接到吴瑕电话,知道江淼单独和包艳琳见面,骆遇川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他立马丢下工作,一路飞车赶去,刚到咖啡厅门口,就看到包艳琳要去抓江淼,要不是这么多年的涵养,只是抓住包艳琳的手腕而没有将她一把摔出去,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克制。

想到她曾经对江淼做过的事,他就不寒而栗。

即便看着江淼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骆遇川心底都还是感觉不太踏实。

失而复得。

不到一小时,他竟是体验了这坐过山车般大起大落的心情。

可江淼的问题令他失声。

骆遇川这才意识到,要解释自己的失常,就必须让江淼知道乔锐格曾经查过他这件事。

仅仅因为那是江焱的妈妈所以他担心——这样的理由,他知道是无法说服江淼的。

而有些事如果一直隐瞒,也许就慢慢变成了让彼此都小心翼翼不敢触及的雷区。

骆遇川不想这样。他希望和江淼之间,永远真诚坦荡。

他没有犹豫太久,就一五一十把乔锐格曾经查出来的事情跟江淼说了。

说出来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这件事他也瞒了许久,虽然并非故意隐瞒,他也怕江淼生气。

毕竟谁知道曾经有人在背后这么调查过自己,都会生气。

江淼听完了,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微低着头,沉默着。

骆遇川想,就算他要跟自己冷战也认了,能骂自己出出气最好,别闷在心里。

正想着,他看见江淼走过来,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脖颈,轻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骆遇川呆了呆,感觉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眼眶竟有些泛热。

江淼抱住他的胳膊用了些力,喃喃地说:“我不该瞒着你跟她见面,一想到你这一路上过来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就……对不起,对不起。”

骆遇川抬手回抱住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轻轻吻了吻江淼的额角,所有起伏的汹涌的情绪都隐藏在了这轻柔的触碰里。

“所以,他怎么会想到查我?”过一会儿,江淼抬起头来问。

骆遇川打量他的神色:“你不生气?”

江淼抿了抿唇:“有一点。不过也只有一点点,他那样的出身背景,做这样的事,我也可以理解,不说他了,就是江家这样的,小时候我爸也送我们去学过点防身术呢。”

骆遇川叹口气:“他不是专门去查你,是要查吴瑕,那时候你和吴瑕合租,就连你也查了。”

说着他又叹口气,颇为无奈:“其实……在那之前,他就问过我,问我……要不要查你,我没同意。”

“嗯?你不想知道?”江淼问。

骆遇川说:“我想自己了解你,你的事,我都想听你自己告诉我,查出来的不过是一堆冷凉凉的过去罢了。”

江淼“啊”一声,像是想到什么:“你都拒绝了,可是他还要跟你说?”

骆遇川苦笑一下:“嗯,不是出了吴瑕那件事吗?他就是报复我,气我插手抢人。我不想知道的,就偏要告诉我知道。”

江淼愣了好一阵,嫌弃地说:“那他可真是,小气八卦精。”

江淼决定给吴瑕打个电话,一来谢谢他通知了骆遇川,他知道吴瑕这是担心他,是一片好意。二来也想告诉他乔锐格这个“八卦精”背后调查过他的事。

电话打去,没一会儿吴瑕就接了,就是声音听起来情绪不太高的样子。

“今天谢谢你啊,特意把学长叫过来。”江淼说。

“哦,客气什么,那谁,没给你找不痛快吧?”

江淼笑笑,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

江淼试探着问:“你今天是跟乔锐格一起的?”

吴瑕“嗯”了一声,说:“那会儿正要走,看到你和那谁,我就想跟去看看,他有急事非拉着我走,要不然我也不会叫你家骆先生。算了,你没什么事就好。”

“他怎么了?”

“不知道,让司机送我回来,自己不知道去哪儿了。”吴瑕闷闷地说。

江淼其实一直在想怎么说出乔锐格查过他俩这事,又感觉不能说得太直白,他想了想说:“其实吧,你这位乔少爷,还挺有本事的,嗯,当然,他们那样的圈子,交际广,人脉深,知道的事情也挺多的,就是,会不会,容易管太多?”

吴瑕轻笑一声:“干吗啊你?你是想夸他,还是想损他?”

江淼笑笑:“我问你啊,要是他,嗯,就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知道了不少你以前的事,你会不会生气?”

吴瑕却愣了。

他想起仇小虾那件事后,乔锐格往他手机上发短信。

拿到他的电话号码,知道他调换商场,对乔锐格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知道些他以前的事情,也说不上什么稀奇。

他说:“有什么好生气,他那样的人,手眼通天的,神通广大得很。真要有什么他不知道,可能才是意外。”

吴瑕只是随口这么一答,江淼却误会了,以为他早知道乔锐格调查过他的事,又一想两人现在这么粘乎,说不定早就说开过了,自己再去掺和,不是多管闲事多此一举了吗?

于是他也没再往这话题上面引,再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吴瑕有些心烦。下午乔锐格的状态很不对,他从来没见过乔锐格那样愤怒却又压抑的样子。

乔锐格把他交给司机,自己匆匆而去,之后一直没有消息。

到晚上吴瑕试着给他打了电话,没有人接。

吴瑕隐隐不安,他一会儿疑心是不是收购案出了什么变卦,一会儿又担心是不是乔家出了什么大事。他不停地刷手机上的新闻,想看看有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可网上搜来搜去,有关乔家的最新消息,也只有收购案成功这一条。

他觉得自己这状态不太对,不管是焦虑也好心烦也好担忧也罢,是不是太容易被乔锐格影响了。

早几个月前他肯定不是这样的,别说乔锐格没消息不接电话,就是几天不出现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还巴不得落个清静。

怎么现在越来越矫情起来了?

吴瑕决定不去想那么多,没消息就没消息,自己该干吗干吗,明天还要上班呢,早点洗洗睡。

这晚吴瑕在隐隐的不安和刻意忽略的忐忑中睡去。

乔锐格一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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