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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约约,浅浅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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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家熟悉的小诊所里,张慧景独自一人坐着等候胖胖的阿强医生。像去见一个久违的熟人。

十来岁的时候,她已经被训练的像个十足的小大人,当时年纪小经常生病,开头是妈妈带过她几次去这家诊所看病,后来熟悉了路线,每次再发病,她就很懂事,她骨子里从小就明白自己是个拖累人的存在,那是种卑微的善良,刻到骨子里明白自身局限性的悲怆,积年累月,长大后的她个性里才会有那些特别软弱的东西,总觉得太好的东西她都配不上,太好的人她都不配拥有。那时候她自己经常熟门熟路的去找那个胖胖的阿强医生,张慧景总觉得阿强医生有些特殊的魔力,像个有着奇怪法力的得道高人,哪怕自己喘得再厉害,他总是浅浅淡淡的说一声:“那我们先打一声消炎针,再吃点药。”

打完针,拿着他配的药。回家后先吃点填肚子垫腹的东西,再把药吞下,像个失去行动力的活死人一样躺在昏暗的床上,盖着被子,等待药力发作。阿强医生每次开的药似乎都是同一种类型的,吃久了张慧景已经能摸清其中的每一个流程,这些药有麻醉作用,吃完会觉得昏昏沉沉的,全身发冷,她一早就爬上床,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背部开始感觉到一股像正在发烧的某种带着热度的昏沉,沉重感,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半冷半寒的虚空里。每次从发病到控制住的流程都是这样的相同,同样的房间,同样硬硬的廉价的床铺,同样在生病全身无力的张慧景,同样饱含着哀伤的不真实的梦境。

每次吃完药都会陷入昏睡,有时候会梦到一些奇异的温暖画面,好像在睡眠里终于得到在现实世界里不会拥有的温暖。

迷迷糊糊里,张慧景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白色裙子,姿态非常得体端庄的女孩子,整个人周身散发出一种很优雅的气质。女孩的身边有一个她熟悉了很久的面孔,两个人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绝配的即视感。女孩浅浅淡淡的脸上,不时荡漾开来灿若星辰的笑容。张慧景像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孩一直跑上前去,想去看清楚女孩子的正脸,云里雾里之间,竟听到女孩咯的笑声,边笑边作势佯装捶打旁边的男孩。

“宋毅你真的很过分……”明显是娇嗔的语气。

听到梦里的女孩在叫着宋毅,梦中的张慧景下意识情不自禁的想要确认似的,急急的跑到那个男孩的身后,用力的拍了怕他的背。

梦里的那个男孩清清浅浅的转了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居然真的是他,梦里的他穿着温暖质朴的居家服,牵着白裙子姑娘的手,一脸幸福的模样。

张慧景不死心的又跑到那个女孩的身后,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裙角。

女孩终于也如她所愿的转了个身,那张年轻干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瑕疵,看上去好像是假脸一样,那熟悉的眉眼,略带宽厚的嘴唇,高挺的鼻子。

呆愣着看了许久,竟是自己的脸,梦里的那个女孩,穿着白裙子,娇嗔的和宋毅胡闹的人竟是自己。

张慧景全身冷汗,依然有些昏沉的从睡梦里挣扎着爬了起来,终于和奇怪的梦境一刀两断了。

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的她,并没有任何机会穿白色的裙子,小时候表姐家处理不要的旧衣服,总会像献宝似的提着大包小包,热情的把那些他们懒得去找地方处理的旧衣服当成新衣服般,假装慷慨大方的一股脑扔给张慧景。张慧景也不拧巴,并不羞愧大大方方的收下,妈妈从小就跟她说:衣服就像报纸,只是拿来遮蔽身体上丑陋的不方便示人的部分。这个观念从小就被灌输,导致张慧景从小就对花里胡哨的穿衣风格毫无任何共鸣,喜欢的都是一些很素很休闲的衣服,诸如牛奶裤,诸如衬衫。活脱脱从小就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人家,别说裙子了,连裙子边她从小就没碰过,所谓的家教毁一生,深究起来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当她梦见自己居然穿了裙子,而且居然还是穿了裙子在梦里勾搭汉子,简直就是创世纪的令人无法直视的讽刺,更讽刺的是,在梦里她的撒娇对象居然是宋毅,拜托,哪怕是在现实世界里,她都不曾和谁亲昵到可以撒娇的地步,所以会做这样奇怪荒诞的梦,丝毫不排除可能是阿强医生在药里多加了和以前不同的药物成分,才会让她不由自主的陷入荒诞的梦境。

哮喘病是死不了人的慢性病,张慧景的哮喘病还是先天的,属于遗传属性,所以哪怕再处心积虑去医治,也是属于治标不治本的范畴,早早的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每次都很鬼机灵的一生病就会去找阿强,从不去医院,医院里的医生虽也慈眉善目,但总不如阿强医生来得接地气,不如阿强医生懂得她的疾病,与其到大医院被不熟的医生像只待宰的羔羊那样不得要领的医治,她宁愿去找小诊所里的食人间烟火的小大夫,妥妥帖帖的打个针,吃点药,回去昏天暗地的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第二天一大早,张慧景从床上孤零零的爬了起来,已经好了很多,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心情雀跃的简直想跑到诊所给阿强医生送花表示衷心的感谢。

昨天李美汇同学带着小红布条,华丽丽的在校门口准备伺机“擒获”自己的男神,却只见比赛结束的铃声响起之后,她的男神顶着一张世界要塌了的忧心忡忡的苦瓜脸,径直从她身边逾越而过,压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压根不知道她为了等他,在考场外百无聊赖的等了几个小时。李美汇气的差点心肌梗塞,转头想寻找一下张慧景,和她倾诉一下自己被男神无视的忧伤,然而她把校门口几乎能辨别的,和张慧景差不多长相的人都找了个遍,愣是压根没发现张慧景那张熟悉的脸。

“这家伙是考试考到厕所里去了吗?大家都出来了她难道还在考场里做垂死挣扎?”李美汇很是疑惑不解,一直眼巴巴的继续在校门口张望,期望着下一秒从校门口走出来的人会是张慧景,如果是,她保管一个健步飞身上去,狠狠的揍这个闹失踪的死丫头一拳。

直到负责关门的那个瘸腿的,一脸晦气的门房,缓缓的把校门关上。李美汇连张慧景的毛也没见到。

饿的快要变成纸片人的李美汇,忍着满腔无处咆哮的怒火和酸到要死的脚,委屈的骂道:“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一个两个的不是臭脸就是失踪,可怜我一个弱女子,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这边痴痴的等待她们,居然都没人鸟我,岂有此理,简直是罪不可赦啊这群鸟人。”骂归骂,李美汇一向也是个永远都不准备跟自己过不去的人,虽然遭到男神和闺蜜的双重无视,她仍然身残志坚的决定做个爱护自己的好好少女,先找个格调不错的餐馆,填饱肚子再说。

张慧景独自弃考从竞赛场上逃跑之后,陈宇涵一直就心神不宁的,他知道张慧景那样子肯定是生病了。这次竞赛对他来说也特别重要,身为班里唯一一个来参加竞赛的代表,他也是做了许多许多的习题,期望在这次比赛中拿到好成绩替班级争光,当时看到张慧景跌跌撞撞,固执的一个人从教室逃也似的离开了,有那么一瞬,他也很冲动的很想跟出去,但是理智最终还是教唆他应该做个“良民”,先争取荣誉比较重要,好不容易控制住所有担心焦虑的情绪,顺利解答完所有的习题,陈宇涵像一阵风一样刮出了教室,他想去找张慧景,去照顾她,不愿让她一个人。

等到陈宇涵带着去超市选购的牛奶和营养面包,急冲冲的来到张慧景家的楼下,一直一直用力的喊着她的名字,叫唤了许久,始终未曾得到回应。

难道她没在家。叫唤了许久,等待了许久,天色渐晚,陈宇涵垂头丧气的提着一袋食物独自慢慢的步行回去。

那时候的张慧景正吃完药没多久,还在云里雾里的梦里,虚虚实实之间,完全的跌入自己的梦境,根对外界的叫嚷毫无反应。

第二天恢复好转的张慧景,一下楼就看到门外稀稀拉拉在下雨,家里依然是没人的冷清状态,自己随便的煮了一包方便面,潦草的吃完,烧了点开水,把医生开的药全部吞咽下,穿下在楼梯角落口积满灰尘的雨鞋,打开生锈的铁门,门外的冷风嗖的朝她身上铺面而来,天空暗沉沉的像准备预演一场悲剧电影,漫天覆盖的雨帘来势凶猛的清洗着肮脏的人间。

张慧景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清晨的大雨在整个世界中做的这场秀。

家里的雨衣都被妈妈拿走,弟弟把仅剩的两把雨伞也拿走了。

所以自己这是又只能淋着雨去上课的节奏?张慧景自嘲的笑笑,实在是没法喜欢下雨天,疲于应付生计的人怎么可能有那种闲情逸致去欣赏什么雨景,对于她这种讨厌撑伞,家里又常常正巧没伞的人来说,雨天常常是灾难,绝不是可供观赏的景象,只有对于有钱的有闲的人来说,才有闲时听雨声的雅兴,对于张慧景,雨天就只代表着头疼,那就表示:极有可能她又要淋成落汤鸡。

但是老天爷这次明显不想让张慧景再像个野孩子一样每次都淋雨。

张慧景刚要准备撒腿跑进雨里,身后就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慧景,我陪你去上课。”

张慧景缓缓的转身一看:陈宇涵穿着一件长袖蓝色外衣,提着热腾腾的早餐,撑着一把很大的黑伞,正在甜甜的朝她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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