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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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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万万不可再熬了。

  攥起拳儿给自己捶腿,三娘如此思忖道,又靠到身旁亭柱上歇力。

  微风轻拂,四下皆安静,这会儿无人扰她。

  说来也是奇怪,不过就是这么有气无力靠于此地罢了,可慢慢的,三娘竟觉自己心思都有些散了,勉强掀眼往四下望去,只觉得天上是白花花,是亮的。不远处隐约有水声。身旁草木树石皆在,可看去却是虚晃的,什么都瞧不清楚。

  这……

  三娘心知有异,只手脚却十分沉重,人也不想挪动,唯有继续这么赖赖地靠于柱上,似睡非睡。正恍惚着,却又突觉对面河畔树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动弹了一下。

  三娘心头一凛,奈何此时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这么干听着对面那不知什么玩意又摇着树枝子哗哗动了两下。三娘知道那必不是好东西,背上一寒冷汗欲下,暗叫这可如何是好?但幸而身畔却突然来了动静——

  “韩娘子怎独坐此处?”

  被来人拍了一下肩膀,三娘顿觉神窍一开、天地清明,立时就可动了。如此抬起脖子扭头一瞧,却见身旁站的正是吴判官。

  “见过吴判官。”仓促立起,一时间三娘亦不知该如何应对她。

  不过看着吴判官也不是过来找她闲话的。

  就这么不喜不怒地立着,她先是略打量三娘,随即便沉下起气来更整脸色,将刚才话儿又讲问一遍:“韩娘子怎独坐此处?”

  “……这几日终日身处厅堂,日光见得少。我看这会儿天色明亮日头和暖,便想稍晒一两刻……”

  “冬日贪晒也是有的,只记得下回万勿再来这般无人偏僻又近水处。人无忌讳便有灾殃,可懂得?”

  “是,我记住了。”三娘恭敬垂首。

  说来三娘年纪虽小行动却不顽劣,日常做事亦有分寸,吴判官倒也挺放心她。这会儿看她领会教训,便也不再苛责她了。

  “随我回去。”如此道,她转身便往回走。也不问什么,三娘忙忙跟上,两人穿径过廊,同入沉香阁后殿。

  此时尚在午歇,等到了周全地界,吴判官只又交代了她几句“慎重小心”等言便放她自去。而经此一事,三娘也无心再歇了,一边暗自纳罕一边默默行到演习院处,落了座端了琵琶望谱发愣,心中滚铁环子似的一遍一遍思索回忆着刚才之事。

  此时院中还有数位其他乐师亦闲坐叙话,然众人知她恭默少言,也不避她,只自顾自讲自己的:

  “前日玄武殿之事可听说了?”

  “听说了,现下如何了?”

  “没寻着怪异。说是三监六所连带后花园都翻遍了,哪有什么不寻常?到头只得赖那女子心神差看错眼了瞎闹腾,罚了俸禄令其自省便是。”

  “若真是看迷了也便算了,万一是真的那如何好?”

  “还能如何好。这都第几个撞着的人了,怎么会真是无缘无由无风起浪?不过强做安心罢了。我等不似宫女太监需时时走动、早晚值守,是以倒还好些,但便如此,也还是需记得要处处小心才好。”

  “哎呀,这可真是!往后我日落后便不出门了……”

  不消多时,絮语者散去,厅中回于寂静,偶有脚步声过。三娘独坐原地低头缓按琴弦,轻不可闻地走了两节“胡笳十八拍”。

  甫一听竟有这般怪事,她先是诧异,但继而心中困惑倒是消散:要是那些乐官们所论之调皆尽为真,那吴判官跑来寻来自己这事便说得通了——眼下宫中想必很有一番谣言,可偏这谣言又人人皆怕、不敢不信。这样一来上头自会嘱咐教习们看紧下面人等,毕竟万一要有谁落单之后当真出了事,那不要说仙韵院了,恐怕整个太常寺都无以摆平。若再有点添油加醋之类那更是能闹出天去,到时惊动圣驾谁都担当不起。

  不过,虽多有奇遇,三娘却终究不大信这种捕风捉影的鬼鬼怪怪、神神道道。且事出总要有个因果,哪有那么穷极无聊、没头没尾就突楞楞都地作祟起来的?

  且……别是有人有意作怪吧……

  三娘如此想道。

  而若真是有人作怪,那这怪到底是为何而作的呢?

  抱琴沉思许久,直至午歇过去、其余人陆续回殿时三娘仍无任何头绪。到下午时,上头又有令降下,说是再过数日太子东宫要行宴款待诸兄弟,着仙韵院细选精妙乐工舞姬,以为助兴。

  此宴并非大宴,按理无需提前这许多日来知会,只要等到了时候要人过去便行。可太子却还是特特地派人来说了这一句,可见是个有条理又体谅的。

  前头与公主来往时,三娘就常听她言及长兄,说太子做事稳健,性子端方仁和又有恤下之心,如此一看,李鸾倒也没有偏袒阿兄、言过其实。

  而许是从皇帝或哪位妃子处听了那日三娘奏演的事吧,此次太子亦掺了个热闹,亲自点了三娘的将,额外嘱咐仙韵院将她亦归入供奉之列,到时来席上为诸王献艺。

  得此消息,三娘不禁苦笑——她倒是不怕见太子的,毕竟她连皇帝跟前都开弹过,哪会惧他家小辈们?只是自己现在这风头有些过劲了,怕到时候是要见妒的。

  不过,便有人要妒,三娘亦不可拒太子邀。

  讷讷地应下了,她只管更缩起头来做人,平时举动小心尤胜往日,不敢有半点差错。

  又一日入夜,三娘如常回自己屋中避了起来,一是怕再多露头引人侧目,二则是也担心谣传中的怪异,恐防不胜防、节外生枝。

  如此关起门户点了小小油灯,她先找了琴谱翻看一时,又理了理妆箱、整了整衣物,最后摸出针线做了起来。

  就这么穿针引线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对面突然“咔哒”一声轻响。三娘抬头一看,只见元宝并那面御赐的紫檀象牙琵琶已一道现身于桌上。

  “元宝兄!”三娘面露惊喜之色,忙站起来靠过去迎他,道“可算回来了!元宝兄你这到底是去了何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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