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压迫与反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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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尹家出事之后,盛家别墅还是第一次人到的这样齐整。除了尹建国身陷囹圄,尹夏昊还躺在病床上,其余无人缺席。

“爸,我们来晚了。”盛西慕一手抱着乐乐,另一只手牵着夏言,走进别墅中。

盛鸿江坐在沙发上,沉寂的目光随意扫过二人后,沉应了声,“嗯。”然后便吩咐保姆开饭。

饭桌上出奇的寂静,众人各自低头吃饭,连平时最多嘴的楚智妍都闭上了嘴。盛家家风甚严,吃饭更是讲究,每个人有各自的位置,同时,也说明在这个家中的地位,盛老爷子自然坐在主位,盛西慕坐在他左侧,按理说,他身旁挨着的应该盛冷雨,但他一直牵着夏言的手不放,很显然是不想分开的。盛冷雨是明白人,知道今天的场合绝不能惹出乱子,便自动让出了位置。

夏言坐在本属于盛冷雨的位置上,众人皆是一惊,目光纷纷投向主位之上的盛老爷子,而他竟平淡的拿起了筷子,竟然默许了一切。

席间,盛西慕不时为夏言夹菜,她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分的十分清楚。众人看在眼中,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说半句。

盛鸿江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依旧没有说什么。而盛老爷子的放纵,更让其他人摸不清头脑,这意思难道是默许了盛西慕与夏言的关系。他真打算让夏言进盛家大门,做当家主母?!

沉默的吃完了饭,盛老爷子放下碗筷,对一旁盛沐说道,“跟我到书房。”

盛沐平静起身,跟随在老爷子身后向楼上走去,她脸上竟没有一丝错愕的波澜,好似早已有所预料一般。

饭后,夏言抱着乐乐坐在沙发上,乐乐乖顺的窝在母亲怀中看动画片。盛西慕坐在他们母子身边,握着水果刀削苹果,但一双墨眸幽深,似在沉思。他显然心不在焉,苹果皮断掉了几次。

“爸爸。”乐乐突然脆生生的唤着,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臂让他抱。

“盛宝真乖。”盛西慕将孩子拥入胸膛,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他。乐乐咬了一口,显然没什么胃口。他虽然小,却已经懂得察言观色,他敏感的察觉到屋内气氛的压抑。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宝宝转动着乌溜溜的眸子,怯生生的问道。

“盛宝,到姑姑这里来,姑姑给你月饼吃。”盛琳摇晃着手中的月饼,向乐乐伸出了手臂。

宝宝双手紧抱住父亲的脖子,摇了摇头,“谢谢姑姑,乐乐不喜欢吃甜食。”即便是拒绝,都礼貌得让人挑不出分毫。

盛琳笑着放下月饼,虽然乐乐给了她极好的台阶,但她可以讨好,小东西却不领情,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了疙瘩。

盛西慕只是含笑摸了摸儿子头,并没有说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盛沐才从楼上走下来,面色有些苍白,却说不出悲喜。她的目光在夏言与盛西慕之间游走,迟疑了片刻后,才开口,“西慕,爸让你到书房去。”

呵,这又是什么个意思?一个接着一个,简直是开批斗会呢。

盛西慕将乐乐放在一边,安慰性的对夏言一笑,然后,起身向楼上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盛西慕背对着门的方向,他疲累的靠在椅子上,沉寂的目光看向窗外。

“爸,你找我?”盛西慕在一旁沙发坐了下来,试探的询问。

“嗯。”盛鸿江淡应了声,却没有回头。“今晚还满意吗?”他平静问道。

盛西慕蹙眉,已经听说了老爷子的弦外之音。“您满意才重要,今儿是中秋节,一家团圆才是难能可贵。”盛西慕巧妙的回答,可以的强调了‘团圆’二字。那意思在明显不过,接受夏言,才有父子团聚的机会,逼急了,他可以抛弃盛家的一切。

盛鸿江突然摇过转椅,微怒的看着他。“西慕,我答应你今日不会为难她,我已经做到了。但我也说过,你和她想要有什么结果,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就算不认你这个儿子,也绝不会让她嫁入盛家大门。”

盛西慕懒散的靠坐在沙发上,没有丝毫惧意,唇角反而微微的上扬着。“您这样说了,我若不照办,倒是显得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既然您不想认我这个儿子,我也不会让您为难,现在我就带着夏言和乐乐离开。”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起身打算离开。而此时,盛鸿江却再次开口,“西慕,我劝你做事还是不要太冲动,你身上流着盛家的血脉,这血缘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干净。古人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你想断绝我们的父子关系,也要付出代价。”

分明是赤.裸的威胁,盛西慕却丝毫不为所动。自家老子有什么手段,他大致也了解几分。盛鸿江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若他真是正人君子,当初亦不会趁虚而入,横刀夺爱。

“西慕,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吗?你现在还没有资格和我叫板。”盛鸿江的声音再次响起。

盛西慕唇边笑靥深谙了几分,当初在金山角生死一线,他亦不曾怕过,何况是今时今日。他回头,开口的声音谦逊恭敬,却透着疏离冷漠,他看着盛鸿江的眼神,全然好似陌生人般冰冷。“西慕晚辈后生,自然不敢和盛部长叫板,如果您没有什么事儿,西慕不便打扰,先离开了。”

一句盛部长,已经撇清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盛鸿江漠然的看着他转身摔门离开,苍老的手掌紧握住手边的茶杯,愤怒瞬间爆发,他将杯子重重砸在房门上,撞击声后,碎裂的瓷片与滚烫茶水迸溅了满地。

盛西慕知道自家老子绝不只说出来吓吓他那么简单,老爷子不会伤害到他,但难保不会对夏言和乐乐下手。他暗中派人保护夏言的安全,在幼儿园中也安插了可信的人,盛鸿江自然不会伤害到乐乐,但将孩子接走却不是没有可能的。而夏言失去乐乐,不知又会怎样的痛不欲生。

但他终究是嘀咕了自己的父亲。盛老爷子下手丝毫不留情面。辖区屡次三番的出状况,盛西慕忙的焦头烂额。而夏言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工程本已经接近尾声,但甲方莫名其妙的开始挑各种鄙陋,一个浩大的工程,怎么可能做到完美无缺,在合理的范围内,一些缺陷是可以接受的,也完全可以补救。但甲方却紧咬住不放,最后一批工程款迟迟不肯下拨,工程再次进入停滞阶段。

林笑恩是精明人,工程突然陷入困境,她便知道是有人动了手脚。夏言也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交代一番,然后将一封辞职信递到夏言面前。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有她退出,工程才能重新启动。她绝不会连累笑恩。

“我不接受。”林笑恩看都不看,便将辞职信一撕两半,丢入废纸篓中。“遇到困难就退缩吗?夏言,这并不像你的作风。”

夏言苦笑着摇头,这不是困难,而是劫数。“笑恩姐,你应该清楚,工程再次陷入困境是我个人造成的原因,只要我退出,盛部长就不会再为难环宇集团。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可这并不是让我满意的方法。如果我林笑恩连一个下属都保不住,我还如何在商场立足。夏言,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要再插手。至于辞职,我是不会批准的,如果你累了,我倒是可以放你几天假。”笑恩不以为意的说道。以环宇集团的力量,自然无法与盛家抗衡,但她的身后是顾希尧,是强大的顾氏家族。

按照顾希尧的人生哲学,他不会做不值得的事,但在林笑恩的眼中,从来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与不想。而此刻,她想给夏言最好的保护。

“别想太多,早点儿回去休息吧。”她起身,安慰的拍了下夏言肩头。

笑恩都如此说了,夏言也不便再拒绝,她想只要自己不出现在环宇,不出现在工地,盛老爷子或许就不会再为难了。

她恍惚的离开公司,心情有些烦乱。没有开车,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穿梭在人群中,繁华的市区,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无法抹去她心中的寂寞清冷。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身后有一道影子在跟随着自己,这样的感觉让她莫名的恐慌。

夏言加快了脚步,过度的慌乱,让她脚步有些踉跄不稳,甚至撞上了几个路人。脚下高跟鞋一歪,她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更糟糕的是一个小偷顺手抢夺过她的包,撒腿就跑。

夏言一惊,起身要追,脚下一痛,再次跌倒在板油马路上。“啊!”夏言痛的惊呼。而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中闪出,快步朝着小偷的方向追了过去。没过多久,一个黑衣男人拿着她的手提包走了回来,在她面前停住脚步。

“你没事儿吧?”男人询问。

“还好。”她淡淡的应了声,在男人的搀扶下起身。她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问道,“是你一直在跟踪我吧,是他让你来的吗?”他指的自然是盛西慕。

“嗯。”男人点头,并未有任何隐瞒。“长官不放心,让我们保护着夫人。”

我们?原来并不是一个人。

“有人在跟踪我。”夏言又淡淡的说了句。

男人有些茫然的看着她,只听夏言又继续说道,“除了你们以外,有人在跟踪我。”夏言会如此肯定,因为盛西慕派来的人,不会有那么危险的气息。

“夫人,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的人,会不会是您弄错了?”男人又问。

夏言无力又无奈的牵动了嘴角,“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但如果她的感觉是对的,只能证明跟踪她的那些人很高明,甚至连盛西慕的辖署都没有察觉,这才是最可怕的。

夏言拖着摔伤的腿站在路边,膝盖破了皮,还在流血,她从男人手中拿回手提包,打算取张干净的湿巾处理伤口,刚拉开拉链,只听夏言一身惊叫后,将包丢了出去。一双美眸惊恐的睁大,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变得惨白。

“怎么了?夫人。”男人不解的问道,走过去将包从地上拎起,打开拉链,虽然辖署人出身,他还是沉得住气,但也蹙起了没有。包中散发着恶心的腥臭味道,一只有些腐烂的灰兔尸体塞在包中,暗红的血染红了一片,触目惊心。

男人的拳头紧握,发出骨节撞击的嘎吱声响。他一直跟着那个小偷,并没有看到他是如何下手的,看来,对方比他们更高明。而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抢包,而是要恐吓夏言。这才是最可怕的,对方知道夏言身边有人守护,并掌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么,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他们完全处于被动的地位。

男人将包中的证件取出来,然后,将手提包丢在了路边垃圾桶中,“夫人,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送您回去吧。”

夏言看着他,半响后,茫然的点了下头。

回到别墅,夏言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的,她站在落地窗前,茫然的看向窗外。清澈瞳眸,涣散的没有焦距,小脸依旧苍白,胸腔中的心子不停的狂跳着。这样的感觉很无力,她不知道下一刻还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

一双手臂突然缠在腰间,如同藤蔓一般,勒的人有窒息的感觉。“啊!”夏言惊叫一声。

“言言,别怕是我。”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盛西慕慌乱的板过她身体,担忧的看着她,“言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守护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要怕。”盛西慕将她轻拥在怀中,安慰的说道。但俊颜之上却写满了疲惫之色。辖署的事儿,几乎弄得他无法分身,每一天都会有新的状况发生,处理了一个,紧接着就会有下一个,根本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盛西慕终究是低估了他老子的实力,盛家世代为官,早已根深蒂固。就像水一样,无孔不入,任何领域,都插的进去手。

夏言靠在他胸膛,情绪逐渐平稳下来。“西慕,不用担心我。只是一直死了的兔子而已,现在想想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她仰头看着他,唇角扬起淡淡的笑,但眸中流光依旧闪烁不定。夏言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疲惫,他不能再让他分心了。风雨欲来,他们更应该握紧双手,共同面对。

“嗯。”盛西慕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辖区还有些事,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回来陪你。”

夏言含笑点头,送他离开别墅。回来时,保姆从厨房走出来,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太太,喝杯牛奶,可以安神。”

“谢谢。”夏言不疑有他,端起牛奶,坐在了沙发上,一边翻看报纸,一边将一整杯牛奶都喝了下去。

苍白的指尖胡乱的翻看着报纸,不知为何,心绪越来越烦躁。夏言所幸丢下报纸,回卧室睡觉。她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噩梦不断,眼前都是血红的颜色,赵一豪的死,刺耳的枪声。尹夏昊倒在血泊中的模样,还有父亲深陷铁窗,用苍老绝望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回响:是你害死了他们,你是杀人凶手,你怎么不去死

“啊!”夏言尖叫着,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额头都是冷汗,单薄的睡衣,几乎被汗水浸透了。她的手压在心口的位置,恐惧与刺骨的寒冷从心口一点点蔓延。她强作镇定,才恢复了一些理智。下床走进浴室,温热的水冲洗掉一身的冰冷,让她终于感觉到一点点温暖。

沐浴之后,她换了件崭新的衣裙,抬眼看了下墙壁上的时钟,即将指向四点钟的方向,乐乐就要放学了。

“太太,您要去接乐乐少爷吗?”保姆出声询问。

“嗯。”夏言正在玄关处换鞋子,闻言淡淡的点了下头。却并未留意到保姆异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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